季节列车 忌杀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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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歌

时值天气晴好,一卷摊开的白纸前,鹤丸把弄着手中的笔,皱着眉思索着该如何落笔。笔尾微微抵着细白的下颌,戳出一个小而柔软的凹陷。

写信这件事他看见审神者做过,但真的到了自己手中,就似乎变得无法言说。

那天也是这般的好天气,鹤丸沿着走廊晃悠到了审神的房间,推开门,审神执笔正坐在矮桌前,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鹤丸轻快的招呼截断,“哟,您在做什么呢?”

洁白的身影飘到了书桌前,审神指着平摊开来的书信说道,“我在写信,”听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鹤丸有什么事吗?”

“正是因为没什么事儿才来找您的呢,”说罢,来者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注意力却立刻被矮桌上的物件吸引了,“书信是什么?”

审神把信纸转了个方向,又拿起手边薄薄几封,解释道,“书信是我们人类用来交流的一种媒介,用来写自己的近况啦诉说自己的心情啦,一般会在亲人朋友以及恋人间……”审神仿佛有些羞涩的样子,“家书情书这些都是很常见的。”

“情…情书?”鹤丸倒是有些吃惊,他知道情这种东西还是在成为付丧神之后,自实体化已有数月有余,人类的诸多事项他也很是了解,嗯,也许只是自认为十分了解,但无论怎么说,这种奇妙的、人类独有的感觉他还尚未体验。

好,鹤丸在心里默默记下,关于这个,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感受一下,否则生而为灵,又有幸得以实体化感受人间百态,不好好探究一番,实在是有够对不住的呐。

这番审神又重新提笔,看来是场苦战,鹤丸帮她将散落得乱七八糟的书信整了整理,摞成小小的一垛放在审神手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书名是和歌集,翻开即是古色古香的绀色,字体娟秀,观感十分舒服,鹤丸翻到其中几页,大都浅显明快,纵使他初来人世数月读起来也毫不费力。

以季节来划分的春夏秋冬歌自不用说,贺歌离歌羁旅歌这些匆匆扫过,视线却紧紧定格在了恋歌的字样上。

“恋歌?”

“抒发爱恋的和歌,有和情书一样的性质哦,”正绞尽脑汁做着斗争的审神接话了,“那您也曾收过情书吗?”

听闻此言的审神的表情立刻变得格外悲切,“不,”继而又道,“情书这种东西,好是好,然而表错情也是一番枉然,”像是回忆什么黑历史一般,“我从前曾收到过一封情书,当时的惊喜你可以想见,然而没过多久就让我知道了这是封送错了的情书,悲愤交加中我……”

“惊喜啊……”早就自动无视审神的鹤丸琢磨着这个词,眼前仿佛浮现了一张美丽又淡然的容颜,那轮盛着灿烂幼月的瞳仁永远微微弯起,带着不变的弧度。



决定了。

要给三日月写封匿名情书。

鹤丸沿着来时的走廊回去,心里这个主意越来越明晰,简直要浮出水面来到跟前,安定的天下五剑大人在第一次收到情书这种东西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虽然自己不可能躲在暗处偷偷观察收信人拆开信封然后读完的全过程,但光是想想就连那个三日月也会因此吃惊不已,就足够令鹤丸兴致大增跃跃欲试了。

鹤丸从审神那里讨来了纸笔,挑了个好天气坐在窗边开始了他的大工程,然而黎明下弦月都隐在了晴空后,纸上还是空白一片。

情书到底要写些什么才好?咏些恋歌或者……审神怎么说来着,互述衷肠?鹤丸有些发憷,这该怎么个倾诉法?我思君君思我?拿些四季自然胡扯,春莺秋蝉夏樱冬雪?

“真想找小姑娘借点来参考也好啊…”鹤丸丢开了笔,身体自然地往后倒,躺成了个舒服的大字形,蒲草气息沁入肌肤,屋外夏日阳光晴热,室内的这清凉显得更为珍贵。他眷恋地把脸贴在薄席上,半天不愿起来。

维持着这个姿势休息了片刻,鹤丸才晃悠悠地起身,重新斟酌起自己人生的第一份情书。

“嗯,人之在世,以物通情,以歌达意……”

胡乱地开了个头,当然,鹤丸划掉了「难得为人」这样的字句,毕竟这会引导三日月将写信人限定在本丸之内,而本丸内刀剑统共也才四十余把,实在是太过容易露馅,于是鹤丸机智地换了措辞,心里十分满意,畅快地写了下去。

“相见譬如朝露,短暂不可忆……”在他的设定里,写这封信的必定是个敏感多情的少女,于惊鸿一瞥中(至于何时何地鹤丸认为可以暂且搁议),从此爱上了这最美的付丧神,将其一颗少女至纯的恋心倾泻在这薄薄一纸里,“每良辰美景,便忆君之音容,托吾心于春花也……”

鹤丸越写越起劲,待到满满一页再也写不下才停笔。收尾处他想起先前看过的那本和歌集里面的一句,好像是「长夜不眠难入梦」,然而前半句却死活回忆不起来了。他也懒得再去审神那里查证, “老来多健忘…看来说的没错呐,”不由得嘟哝了一声,匆匆将这残缺的下半句加了上去权当结尾。有粉白花瓣悄然飘入窗,极其轻盈地落在了书页间。



这天晚饭时,鹤丸找准众人还在欢饮的机会,悄悄溜进了三日月的房间,把那封匿名情书搁在了三日月的枕头边,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又偷偷溜回宴席,若无其事地跟身边的烛台切接着攀谈。

过了大半个时辰后晚宴终于结束,鹤丸走在众人后面,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真开心呐,那位大人看到自己房间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事物,究竟会作何感想呢?也许会去问审神一番吧?更进一步说,当他得知这不仅仅是普通书信,更是特别的恋歌的时候,又会如何茫然失措呢?真是想看那样的表情啊...

所以鹤丸淋浴完回来,直到睡下的时候都哼着歌儿,没办法,实在是太开心了,谁叫三日月是本丸里面最难搞的,软硬不吃鹤丸的那一套,还会像哄短刀一样微笑着回应道,“啊,是鹤呢。”

这根本不是被捉弄后的正常反应吧!尽管鹤丸乐此不疲,变着花样来捉弄三日月,但从未成功的挫败感还是免不了,因此此番看上去可行性很高的作战行动,鹤丸给予了极大的期待。 



浅眠时恍惚有和风拂面,夏夜熏风催人醉,有温暖的痒意在脸颊上晕开,先是眼睫毛,然后是鼻翼,最后是嘴唇。

啊?!

鹤丸立刻惊醒,条件反射地坐起身来,却被干脆地按回了地上,“三日月?!”

太刀的夜视能力不佳,但来人周身浮动着的熟悉香气昭然若揭,正是三日月。

纵使被按在地上,鹤丸也安心地松了口气,他心下了然,但唯独不明白的是为何三日月会来找他。难道不是应该去向审神探讨一番恋爱问题?再不济也该是自我消化吧?难道自己长着一张很知心的脸吗?

就在鹤丸胡思乱想之际,柔软的唇已经攀了上来,温柔地撬开了齿关,温热的舌轻巧地滑了进去,和某人因事态突然而僵硬了的舌头相交缠。

三日月捧着鹤丸的脸,高挺的鼻尖就轻轻抵在鹤丸侧颊上,而那形状美好的双唇,则封住了鹤丸所有的行动,夺走了全部的反抗。



这个事态发展不对,很不对。

被夜袭的是自己,被吓呆的是自己,被强吻的还是自己。

一片混沌中这些思绪断断续续没个连贯,总在三日月加深的吻里变得更加飘忽,不知不觉中鹤丸的手已经自然地搂住了三日月的脖颈,在他身下调整着舒服的角度,有柔软的发丝滑落下来,和着温热的呼吸,轻轻蹭着鹤丸的脸颊,像温柔的喵咪在抓挠挠。

陷入忘我境地的吻过了很久,直到鹤丸喘不过气来,两人才堪堪分开。

这个意外之吻结束后的鹤丸立刻陷入了僵直状态,好不容易才挤出了声音:“三…三日月…你干什么?”

被蹂躏过的舌头还不大听使唤,鹤丸觉得委实没有任何出息。

三日月的气息还是很稳,反问道:“鹤呢?”弯弯的微笑非常标志性,“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诶?说什么?”

被反将一军的鹤丸无辜地看着三日月,三日月不置可否,带点微妙的语气望着鹤丸,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人~之~在~世~~”

“停停停!”



这种羞耻简直是为人为刀都难得的体验,当然鹤丸一点都不想亲身体验这种惊吓,几乎就要夺门而出,奈何自己被三日月圈在怀中无法动弹,此时此刻他才发觉彼此的姿势似乎并无多大改观,“三日月你先放开我。”

“嗯?”

“先放开我……”

三日月的手从鹤丸的脖颈滑到肩膀,像是留恋那微露肌肤的温度,羽落般轻柔地停驻。鹤丸已经懒得纠缠,毕竟尽早脱身才是上策,这点本该在发觉三日月的到来时就该认识到的,但三日月的行动彻底超出了鹤丸的思考范围,他现在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说了上句不知如何接下句,徒劳无功地挣扎着:“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哈哈,鹤丸的字很好认。”

“是吗?”鹤丸怀疑地盯着三日月看,两人间的距离较之先前微微拉开了些,却仍是一臂之内,好像稍微不小心就会撞上彼此的唇,那双映照新月的眼睛近在咫尺,是浮光跃金的海面,又是恋人幽会时的暧昧黄昏。

“只是个玩笑而已,想必大人不会介意吧?”

他半是打趣道,耳际却突如其来一热。

有人在他耳边恶质地吹气,挑逗敏感的耳部神经,“鹤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缓慢地拨过心弦,“你知道那长夜不眠难入梦的上半句吗?”

有片柔软贪恋地覆上来,交错的唇舌间发出含糊的声响,“呵……「恋心潮涌何抚慰」呐。”



——END——


作者:姥爷,你知道老来多健忘的下半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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